下班高峰期,沈初心以十公里的时速挪到派出所门口时,只觉得半条命都去掉了。
奄奄一息的下车关门,抬眼就看到冷战三天的丈夫阮晟西装革履的站在花坛前,跟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婉的女人说着话。
两人身后各自跟了一个同家长画风背道而驰的女孩子,一高一矮一胖一瘦,从头到脚写满了跟主流的格格不入。
“这次给您添麻烦了阮先生。”温婉女人一脸的歉意,“都是我没把我家贝萝教养好。”
“都有责任。”阮晟眉心紧皱,四十出头的他因为长年健身,没有这年纪男人普遍的小肚子,肩宽腰窄的身材非常适合穿西装,望去身高腿长,风度翩翩,此刻彬彬有礼的点头,“要不是天卓挑衅在先,也不会发生冲突。”
说到这里,注意到妻子的身影,招了下手,顺口介绍,“我爱人,沈初心,在贸易公司工作。”
“温熙熙,家庭主妇。”温婉女人友好的伸出手,“周贝萝的妈妈……教女不严,还请两位海涵。”
“您好。”沈初心跟她握手寒暄,扫了眼场面,见总体风平浪静,被堵车折磨的神经也松弛下来,“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?”
做父母的尚未回答,阮天卓跟周贝萝已经异口同声的不耐烦:“早就解决了,干嘛还要在这里晒太阳?”
“不就是个男人?多稀罕!”
“阮太太既然已经到了,那你们一家三口快走吧,确实现在太阳还很大。”温熙熙注意到阮晟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,赶紧圆场,“我们也去打车了。”
说着扯上女儿迅速离开。
剩下一家三口脸色瞬间阴沉。
阮晟扫了眼派出所的门卫室,率先上了车,一边扯松领带一边用冷淡的语气讲述经过:“她跟那个叫周贝萝的女同学抢男朋友,被抢的是个一心一意读书的好学生,不想谈恋爱,两个都拒绝了。结果她跟周贝萝自说自话决定打一架,谁赢那男生归谁……打到一半有人报了警。”
“所以呢?”在后座的阮天卓飞快的刷着手机,头也不抬,无所谓的耸耸肩,“这次是罚跪?写检讨?扣零花钱?还是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?”
后视镜照出夫妇俩同时冷若冰霜的神情。
看着绿灯变红,平缓的将车停在斑马线后,沈初心才缓缓开口:“所以你已经高二了,做父母的绞尽脑汁,请了金牌家教,报了三个提高班,花二十万择校费进的学校,也算尽心尽力……而你自己目前所能想到的对于前途的规划,仍旧是毫无规划?”
“为什么要规划?”阮天卓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,漫不经心的语气里透着理所当然,“反正妈妈你跟爸爸那么厉害,现在就给家里攒了三套房子两套商铺,将来我就是什么都不做,靠收租金也能过活,干嘛还要辛辛苦苦的上学?”
察觉到阮晟似乎要开口,她朝后靠了靠,掩嘴打了个呵欠,懒洋洋说,“爸你就少扯你那套大学还有知识对人生的重要性,以及拒绝一切忆苦思甜。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,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,我生在这个家里,天生就有坐享其成的福分,为什么要折磨自己?如果爸爸你当初不是出身饭都吃不饱的小乡村,而是跟我一样生活优渥,我不相信你还能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起来背单词!”
“不是所有学霸都出身贫寒。”阮晟面无表情,“实际上,比你天赋好、出身好,而且好的多的人,比你更努力的比比皆是。”
“那不就结了?”阮天卓没心没肺的笑,“比我天赋好比我出身好还比我努力,那我努力有用么?一辈子就为了做个输家?不如安安心心的做一条咸鱼,至少我活的快乐啊!”
她快活的笑出了声。
夫妇俩接下来什么都没说。
阮天卓感受到车内气氛的凝滞,然而只是不在意的扫了眼前座的父母,继续兴致勃勃的打游戏,眼角眉梢都是有恃无恐。
半晌后回到家里,她招呼不打一声的进了房间,“砰”的摔上门。
而父母沉默的换鞋,放包,脱下外套,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平时回来后一个进厨房一个去书房的习惯,在客厅坐下:“她什么都不怕,因为她知道我们就她一个孩子。”
阮晟说这话的时候怒极反笑,“再怎么不求上进,我们都不可能将她赶出去,将来更是会将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积蓄双手奉上……所以吃定了我们!”
锐利的目光看向妻子,平静的语气难掩嘲弄,“心心,你还是坚持不生二胎?诚然我爸妈想咱们生二胎是想抱孙子,但你知道,我对孩子的性别没有任何歧视,对孩子努力之后取得的成果也没有任何要求,然而我无法忍受拼搏一生的成果,最后成为我唯一血脉不求上进的理由!”
说到最后一句,他有点按捺不住情绪的咆哮起来。